《青春》3月刊 | 北京印刷学院 萧晓:年节小味

作者:萧晓    2023-03-03 10:53:44   2赞   访问量:9703

去年十一月时,与奶奶通信,电话那头说着一切安好,开头一两句照旧是问吃饭没有,再然后就是天冷加衣,有点“见字如晤”,每回缀在通电话前头的意思。

真正回到乡下后,见了奶奶,倒是不常说话,她总爱跟鸡鸭鹅“说”话。身上裹着几件起球的褐棕色袄子,围着灰布兜,兜里盛着两把苞米,在廊檐下蹒跚步子“咯咯咯”地唤鸡鸭鹅,无论鸡鸭还是鹅,都一律唤“咯咯咯”。也不知道坝子里的肉鸭会不会也学了“咯咯咯”的叫声。

十二月初的时候,家里就开始买肉灌香肠,花了足足七百多块钱,将四十多斤的肉切片,加上香料、辣椒等,分别做甜、辣、原味的香肠,做好后将香肠拿棉绳系成一小节一小节的,拿针刺破充气的地方,装桶里提到屋檐下,架起梯子挂衣服一样晾在房檐下碗口粗的竹竿上,夜里送到屋里,一端挂在木梯子上,另一端挂在窗沿上,下面漏着油和香料,晚上得封门,怕家里的馋猫钻客厅偷香肠吃。

她说要在节后给她儿子寄过去。

其实我父亲与母亲都不爱吃这些,但奶奶总惦记着,她一惦记,手上就不得空,将满山的土地种上了花生、甘蔗、红薯,逢年过节就快递过去。好像只有这样做了,日夜的想念才会少一些,以前我不大懂,后来离家远了,便懂了。

家门口的小半亩地里种着一棵砂糖橘树和一棵红心柚子树,冬天砂糖橘沉甸甸地挂在树梢头,一串串地压弯下去,奶奶拿枯树枝当撑杆,架着砂糖橘枝丫,旁边靠着分土界的堡坎,堡坎上垒着方形石头。

把砂糖橘剪下来洗干净,摆在家里,过年招待客人。五屉柜里的零食——酥心糖、花生酥和炒瓜子之类的也得拿出来,摆在正厅里,主人家一般都不吃,但奶奶总要给我们几个小的在五屉柜里藏一些。

那柜子里的零食好像吃不完一样,咸的甜的脆的样样都有,吃完第二天就能补上。小时候我不懂事,还以为五屉柜是什么不得了的法器,就好像《哆啦A梦》里喊一声就能掏出稀奇宝贝的蓝胖子。

十二月中旬时,对门的姐姐结婚,摆了三桌筵席,农村里叫口水席。圆桌上摆放白酒、香烟、花生奶和喜糖,新娘子含羞带怯地跟在母亲和丈夫后面一桌桌地过来敬酒,天气寒冷,南方冬天黑得早,星星亮不起来,水泥打的坝子里牵出来两根电线,支棱着灯泡,颤巍巍地亮着,红纸剪出来的喜字倒是漂亮。年终岁尾时,好像一切都是喜气的。

吃完席回家,沧桑的水泥路遥映着月光,抬头一钩弯月,乌云遮罩,奶奶走在前头,手电筒照着后头,我笑着跟上去,闲话家常了一路。小池塘里,几尾鱼弹跃出水面,一圈涟漪被月光撕得支离破碎,我想起我每次从家里离开时,也是这样,不过时间换成了早上,月光换成了晨光。

那时候奶奶在路口送行,干站着,叮嘱完每顿饭要记得吃好,说完天冷要记得加衣,便穿着灰扑扑的夹袄,站在路口,跟旁边限制大型车辆通行的水泥墩子融为一体。她的目光像是一根无形的风筝线,牵引着我的目光,等以后工作累了,就再把那目光翻出来想一想,好像也能咂摸出甜味,就像吸食串红花的花蕊。

离别是年后的事儿了,年前却还是热闹更多。中国人的过年总是意义大于形式,有的人家要好吃好喝走亲访友,还得摆一摆阔气才算是过年;有的人家里只要人到齐了,一副扑克牌往桌上一扔,或者一副麻将往桌上一甩,玩半个通宵,期间辅以瓜子果脯之类的点心,最好再配点茉莉花茶。当然咖啡也可以提神,但我从没见过乡下人打牌喝咖啡的。

(精彩继续)


*本文首发于《青春》大学生文学期刊20233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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