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3月刊 | 春树:让诗自己呈现出诗意 |《青春》(大学生文学期刊)3月刊诗歌综述

作者:春树    2023-05-11 15:52:31   8赞   访问量:343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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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树,80后作家、诗人。曾经被“诗江湖”网站称为最年轻的优秀诗人,入选2004年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封面人物。出版作品《长达半天的欢乐》《光年之美国梦》《春树的诗》《乳牙》等。2015年移居柏林,曾获“李白诗歌奖”银奖。主编《80后诗选》三辑及诗集《那些写诗的80后》。获2016、2021年度“磨铁十佳诗人”。


这一期韩东主持的《诗人年少时》选的是学院派代表诗人臧棣的诗。这里选的是他27岁之前的作品,最早的作品写自于诗人18岁时,带着抒情性。臧棣自述他迷上了蒙塔莱的诗,蒙塔莱是意大利诗人,1975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由吕同六译的《蒙塔莱诗选》成为了臧棣心目中现代诗的“绝对标高”。蒙塔莱写过许多动人的情诗,不知道是不是正是这些诗打动了年轻的臧棣。臧棣说,他最初的诗是法国后期象征派主义大师瓦雷里和蒙塔莱的混合体,这是一种致敬,每个诗人早期肯定都会受到其他诗人的影响,没有人能例外。不难看出,臧棣追求的是具有形式的精妙感以及富有意象的抒情诗。在这些早期诗作中,“物”不可置疑地存在着,成为一首诗的核心。而意象则隐藏在“物”中,比如像《白塔》里写到的“北海公园”的“白塔”,臧棣把它陌生化了。如果是口语诗人写,那白塔就是白塔,它就是位于北海公园里的白塔,承载着我们这些从小在北京长大的孩子的共同记忆。臧棣也是北京长大的,按说白塔对他非常熟悉,在这首诗里,“白塔的位置就稍微有点复杂”,为什么复杂?因为诗人将它假设成“在火山的上面”。火山当然是有所指的,它可能是诗人心里的激情,但火山当然是壮丽且危险的,一座塔既在北海里(这是现实),又在火山上(这是幻想),就显得特别特殊,当然也就有别于现实里的真实的白塔了。最有意思的是,这并不是结尾,结尾是这样的:


多少个夜晚,我们曾以它为终点

走向新的黎明,新的开始

 

“新的黎明”是什么?不知道。“新的终点”呢?也不知道。但白塔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它既是地理位置,又是心灵的标志。这个结尾也很“朦胧诗”,一个开放性的结尾,就像一篇小说一样,似乎说了什么,但说得很含混,需要读者在读诗的时候自己去想象。

 

在这几首早期诗歌中,大自然的景物和日常生活中出现的事物比比皆是,比如“雪”“梨花”“雨”“宿舍楼前的核桃树”“梧桐叶”等,诗人的心柔软而敏感,但它们在诗中比较恰如其分,并没有成为海子的诗里狂妄的符号。诗人还有一首写于1983年9月、成型于1986年6月的《塔》,“塔”这个物体形象再次出现,同样是1983年,韩东的《有关大雁塔》一首成名,臧棣的这首《塔》并不像《有关大雁塔》一样,解构了“大雁塔“作为文化、历史和传统的象征,回到日常本色,并带有些许自嘲和嘲讽,它的前两段是比较客观地写物,后两段引入抒情。当然,第一段的用词结构其实已经拉开了抒情的序幕,如“时间的坟墓/因它的耸立而透明”“坚硬的快感”等,最后一段就像古龙小说的对话一样:“你的环呢?”“环已在。”“在哪里?”“在心里!”“在心里?”“我手中虽无环,心里却有环!”“你的招呢?”“招已在。”“在哪里?”“在心里。我刀上虽无招,心中却有招。”塔耸立在身体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一种背负,抑或者是诗人前面写到的“坚硬的快感”。臧棣的诗,很稳,很平衡,力度把握得比较好。

 

接下来我将对本期选登的一部分诗歌略作点评。赵步阳主持的《合唱团》栏目里,这一期的“中国高校文学社团诗歌联展”分别选取了西北大学创意写作中心、贵州民族大学黔风文学社、广州华商学院荔核诗社的作品。西北大学创意写作中心选的这几首诗中,我最喜欢李定佳的《阿公》,它的语感非常好,而且是诗的写法。这首诗写的是阿公,其实也写到了童年、写到了童年时期的乡野生活、山中岁月,这些都是与我们在城市里的生活经验完全不同的生活,诗人并未将其刻意化,诗人的语言朴素又精道,这首诗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简练、到位:


听风飒飒、草飒飒、雪飒飒 野鸟

投身镪于崇山峻岭间

黄狗趁兴追去,一头栽进兔窟之中……


诗人的断行非常准确,这赋予了诗的节奏感和呼吸感,最厉害的是,这首诗没有任何所谓“文明”带来的“下定义”行为,只是叙述,一首好诗就这么成立了,读的时候令人至身其境,回味无穷。可惜这期只选了她一首诗,以后有机会我希望能读到她更多的诗。


另一首令我留下印象的诗是竹舟的《被麦子淹没的父亲》,这首诗很伤感,却又有力度。自从海子的“麦子”席卷全国,“麦子”“麦地”就成为了农业文明的代名词,同时也是许多诗人用来怀乡怀旧的专有名词。当然,肯定得是在北方。竹舟应该是来自北方的诗人,因此选择了“麦子”这个意象。这首诗写的是父亲,结尾更进一步,写的是“等待着另一个被麦子淹没的父亲”,这让我想到一代一代的悲剧重演,而诗人是有警觉的,他并不麻木,他知道父亲被生活所压迫,而自己这一代也可能无法幸免,有了这样清醒的意识,就不仅仅是悲剧了,而是有点“直面惨淡的人生”的味道了。的确,诗人的意识到了哪儿,诗就呈现到哪儿,一个诗人能从众多诗人中冲破重围,靠的不仅仅是能写出好看的句子,还要拥有热烈的性格以及思想的深度。当然,诗人并不是哲学家,诗人也不该追求成为一个哲学家,但诗人总是无意中说出箴言,诗句总像预言。

 

贵州民族大学黔风文学社选出的作品明显能感觉出大自然对诗人们的影响,贵州属于中国西部的高原山地,全省地貌分为高原山地、丘陵和盆地,山脉众多,全民族混居,少数民族占全省人口的36%。诗人们的生活环境影响诗人的创作,在后面展出的“广州华商学院荔核诗社”的诗歌就明显多了都市气息。我喜欢蒙维珍的《砍柴人或空山》(外二首),她的诗让我读得很安静,有种读王维诗的感觉:


此前,白马并未被驯服

砍柴人未见空山。


 “空山”一出,顿时想到了“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大雾》这首诗的最后一句“尽管衣袖与裤角都沾湿了”,与前面的诗句有点不搭,作为结尾,这句突然出现了诗人的主观视角,写得有点过于松弛,转折词用在这里颇有些突兀。而倒数第二句“我用心捡起雾中的初阳”,流于俗气了。与我前面点评的两位学生诗人相比,蒙维珍的语言还需锤炼。同样的问题出现在潘庭的诗中,第一首《一些春天的事》的节奏感有点问题,读得有点疙疙瘩瘩,第二首也有这个问题。《窗台》一诗,有点浪漫及神秘感,写得非常开阔。


广州华商学院荔核诗社的诗人们风格与前面的诗人们有着明显的区别,一看就来自于发达城市。可惜,我还是更喜欢少一点下定义的诗。这几乎都是明显的知识分子写作,也就是书读得比较多的人喜欢的一种写法,这些诗里有太多阅读的痕迹,有太多思辨,太多“专有词汇”,它们堆砌在一起,诗的面目就变得模糊不清。我承认他们的写作技巧没问题,那么就是诗歌观念的问题了。华美的句子不足以支撑一首诗,还是要有稳定的内核或诗人的意志力。陈苓桑的这首短短的《草地》倒是清新可喜,但是她的用词不够考究。论用词,荔核诗社前面几位诗人的用词更圆熟。作为年轻诗人,应该多尝试和探索不同的风格,多炼字,尽量在诗歌中多表现自己的思想和特点。


赵步阳主持的《我们的诗》栏目里,山东农业大学常悦的诗比较吸引我,她的诗并不是我经常读的口语诗,然而阅读她的诗也是种愉快的体验。她的诗让我感觉像在看童话故事,五彩斑斓,的确如题目《月下狂想曲》所提示的那样,有着“狂想”感,不过这狂想并不恐怖,而是充满少女恣意的幻想感。在她的三首诗中,我当然选择形式最简单的那首《老去的麦田》(麦田的意象再一次出现),这首诗像是追忆童年,在诗人的笔下,农村的生活也如梦似幻、流光溢彩:


在人们收获的季节

在羊群漫步的蓝色河岸

草原的胴体曼妙如烟

从老人的口中,再去收获

一片流泄音乐的丛林

但是,“天空早已老去”。作者并没有把记忆定格在美好的记忆中,而是回到了现实。


来于云南的回族诗人丁洪飞的《雕塑》,前两句“当霞光变得稀薄,身体也/跟着破旧起来”,非常惊人且自信的描写。在这首诗里的男人似乎有点悲惨,境遇不佳,我们不知道他的年龄、身份,只是通过作者的描写让我得出了这些结论,在海边,与落日、晚霞和海浪相逢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作者还是另有其人?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这首短诗,我们获得了一种观摩他人的体验,而这种沉重感,也是我们日常生活中曾经感受过的共同体验。


李天奇的诗自然与生活相融入,同时跳跃性很强,或许应该写得更稳一些,太跳跃了就容易失去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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