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工作室·第29期小说沙龙 | 气味:时间与记忆的联结装置 ——《单向街》讨论纪实

2023-02-06 15:12:15   4赞   访问量:2315

   编者按

本文为毕飞宇工作室第29期小说沙龙讨论实录。沙龙由东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张娟主持,刘志权、刘霞云、李樯、何同彬、韩松刚、朱婧、大头马等评论家、小说家以及东南大学四位学生围绕倪若鸿的短篇小说《单向街》,从小说语言、叙述视角、行文逻辑等多个维度进行解读和点评。


刘志权:小说题目很好,让人想到了本雅明的一个同题作品《单向街》。“单向街”,在某种程度上它不是一个具体的街,本雅明是把这样的一篇文章献给了心爱的女神“阿西亚·拉西斯”。

题目在一定程度上带着一种“双声”的意味。本雅明的“单向街”在更大的程度上是时间的“单向街”,而这篇小说是一个现实的“单向街”:从东边到西边,东边富西边穷,东边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小女孩,(夫妻)处于无休止的争吵之中,而西边的老人是工人,同时还是一个捡垃圾者,他带着妻子和女儿离去的痛苦,逐渐地陷入阿尔茨海默病引起的一种健忘中。

这篇小说体现了作者独特和精巧的构思,比如说其中有“可能是想忘掉,结果现在真的忘掉了”。因为老人健忘,过去的时候是想忘掉,那么现在是真忘掉了。东西两边本来没有直接关联,但作者利用“香水”将双方勾连对照,这是一种写作策略。

这个小说也有不足之处。文字的精确和逻辑的精微是一个作家的基本功,我建议作者看一下纳博科夫的《文学讲稿》,里面对卡夫卡的《变形记》、简 · 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德庄园》等著作的每一个细节分析都非常精确。我觉得作者文字的功力还需要再进一步地训练和强化。

刘霞云:我想用三个关键词概括对这篇小说的主要印象,第一个是“智性阅读”,第二个是刚才刘老师所说的“非常规叙事”,第三个就是小说的寓言格调。

对一个作家来说,其在写作的不同阶段,在题材、内容、形式以及思想的追求上,往往会产生不同的偏好。《单向街》体现出作者作为一名初写者对形式的偏好,试图通过形式的缝合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短篇小说由于体量有限,往往能够通过形式对文本内容的召唤作用,从一个普通的小故事中提炼出超于故事之外的力量,如同蒲宁的《轻轻的呼吸》,将一个充斥暴力、叛逆的题材写成了健康、充满青春气息的唯美文本,起到四两拨千斤的艺术效果。本文中我们似乎也能感受到作者在这方面的努力。

当然,作为初写者,作者在处理叙述节奏、逻辑细节、情感共鸣等方面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问题。本文选取“香水”作为视角,如何能做到细节设置符合生活逻辑与文本逻辑,能否做到自圆其说,这也是文本潜在的风险。还有一点就是叙述节奏,一开始小说的节奏如同香水分子的扩散一样幽淡缓慢。但在小说后半段,特别是故事的高潮至结尾,节奏明显加快,父亲与女儿日记内容的双重奏,很大程度上模糊了叙述意图。第三个是关于小说情感的真诚浓度与共情共鸣问题,作者冷静、理性地完成了叙述任务,但读者并没有感受到文字背后的温度。故事的主人公是个“青年”老人,作为一个正值青春的年轻人,很难精准地描绘老年人特有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尤其是文中这位年轻的“老人”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在患病的过程中他究竟该是怎样的一种无奈与悲伤,这些都需要作者深入描绘,但文本中语焉不详,导致整个小说存在技巧性大于情感性的倾向。当然,这个要求对年轻的作者来说有点高,毕竟需要时间才能解决。

何同彬:从小说可以看出这个学生很喜欢文学,很喜欢小说,她很想把小说写好。而且对于文学的理解,从某种意义上讲,还是很理想化的,她认为文学审美一定要有创新性。

有这样一种创新的意图和创造的冲动当然是好的,但首先要解决一个前提,就像一个小孩在跑之前一定要把路走稳,你很想飞,你很想跑得快,前提是你走路要走得稳。

对于这个小说而言,它最大的问题就是语言的精确性。无论有多少其他优点,如果小说的基本功有问题,都会成为小说最可怕的缺陷。比如“的、地、得”使用准确性是问题,逻辑上和语言上的细节问题就更多了。

这位同学写作的热情和冲动让她迫切追求修辞的华丽,但如果这种修辞不准确的话,它就会变成一种多余和夸饰。写小说千万不要害怕它的文字是直白的,很多大师之作的语言同样直白,有的长篇小说可能读了几十页,都读不出一个成语来,但不影响它成为伟大的小说。

初学者千万不要在修辞上有过多焦虑,小说不是一味地追求描述上的繁复,而应该着眼于语言的精确性、形式的稳固性和叙事的稳健。小说中的大量议论是毫无必要的,当然用香水作为一个叙述主体、叙述角度,作者是想创新的,但我认为这种创新它也是多余的。任何形式的创新都服务于你的写作,如果这个形式的创新不足以改善或提高你最后的写作目的的话,这种创新的意义就不大。如果这种创新你自己把握不住的话,倒不如稳妥一些,老老实实地写。

韩松刚:这样一个题目,大家一看就可以想到本雅明。阅读的过程中我还会想到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当然它跟这篇小说可能没有关系,但它会刺激我的一些阅读经验,包括小说涉及的孤独、健忘的主题,我可能会想到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我为什么会提到这样一些文学作品?

作者肯定深受西方文学传统的影响,她可能从这些文学阅读当中,获得了一些灵感和启发,这应该是一件好事。问题就在于,作者对小说写作本身的技巧以及其最终指向性的消化并不到位。对一个写作者来说,文学阅读当然很重要,但如果我们对自己阅读的作品没有消化好,然后把这种形式性的东西非常生硬地运用到我们的写作当中,会产生很多消化不良的问题。

具体到这个小说来说,也有它的优点。我觉得作为一个写作者,虽然叙事中存在问题,但她的第一个优点是有叙事和描写的耐心。第二,我觉得作为作者,至少需要具备一种思考力,要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包括作品当中呈现的这些东西,要有自己的一个目标。就像之前提到的本雅明或者其他经典作家,他们的写作肯定都是有一个方向和目标的。而我在阅读《单向街》之后会越读越困惑,因为我觉得小说表现的过程和作品的标题完全是相反的,它不是单向的,整个就有一种迷失方向的感觉。

另外小说存在的两个问题,第一是拟人化的手法虽然很特别,但我认为对这篇小说而言并不是特别合适。第二是整个小说情节设置的逻辑性和一致性欠缺,造成整体非常啰唆,导致读者在整个阅读的过程中丧失了阅读的舒适感和愉悦感。

我觉得写作,尤其是青年写作,讲究语言和逻辑的精确性就是写小说的“科学精神”,即便是文科生也不能脱离这样一种科学的精神。同时,写小说要有技法,这也是一种科学,我们不能忽视这方面的要求。

朱婧:作品的主人公是一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作者设定了一个香水瓶的叙事视角,普鲁斯特曾在小说中指出,可以通过无意识记忆在过去生命的时间点之间架起桥梁。回到我们的作品中,香水和过去的记忆之间形成一种联系,这也是小说可以通过香水进行时间旅行和连接记忆的一种内部逻辑。因此回顾整篇小说,我试图把它梳理一下,也试图谈两个问题,就是关于小说与时间、小说与记忆的问题。

首先,从整体上来讲,香水瓶被扔到车外,扔到垃圾桶里面,被拾荒者捡起来取名为妲己,它的气味不被人们所喜爱。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拾荒者拥有一个堆满杂物的屋子,有一本写满碎语的本子。“狗向东街走”像是一种隐喻,意味着打破时间的壁垒,展示了生活如何破败的过程。如果香水的设置是合理的话,它变成了一个蛊惑的核心,通过香水瓶,灵魂获得自由,可以打破时间的维度,连接其生命中重要的时间点。

在这篇小说里,时间感觉是回忆的基础,而我们的记忆是对过去时间的一种意识。通过时间旅行,小说可以描摹现实和记忆的界限,过去和被修改的过去、过去的图像和对话不断出现,拾荒者在主观的现在和假定的过去之间可以摆荡。其实随着香水带来的这样一种感受性的内容和联系过去的记忆,东街跟西街之间狗的走动,其实也是一种时间的旅行。

这里其实涉及记忆的问题,因为文中说拾荒者的房子里面有很多东西,有一些细节我觉得挺有意思,它讲这里面有一些无用的旧物,而这些无用的旧物让我想到了拜厄特的小说《巴别塔》,里面一位女性主人公也做了一个装置,名叫“堆积”。其实拾荒者这样一种碎片式的日记,他失去的记忆和改写后的被创造的记忆联系在一起、纠缠在一起,同时可以进行一种新的自我描述,在这个过程中他能获得他自身想获得的一种东西。

整个小说的结构,虽然在编织的过程中有一些逻辑上支离破碎的地方,但我在阅读过程中会想到格非的一些小说中典型的迷宫叙事的手法,涉及一种在过去跟现在、回忆和直觉、现实和想象之中的穿插交织,打破时间跟空间界限的审美感受。

大头马:我特别喜欢形式上有所创新的小说。阅读这个小说的过程中,我同时在思考如果是我来写的话,我应该怎么去写。

我经常觉得写小说其实本质上就是自己给自己出一道题目,然后自己去把这道题目给解开。这个小说我觉得作者就是给自己出了一个难度非常高的题目,我觉得它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叙事视角,它是用一个香水的视角去讲故事。小说一般有两种讲述方法,一种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用第三人称去讲一个故事;另外一种比较常见的就是有限的视角,就是以“我”作为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去讲一个故事,叙事就介乎有限和无限之间。这篇小说中,“我”是一瓶香水,我觉得这是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设计。

刚刚有很多老师说这个小说里面有很多内部逻辑问题,我大概能够理解作者的设计逻辑,香水本质上是一种分子,小说视角随着气味是可以飘散的,其实分子才是它的灵魂。我们的视角其实是跟着气味走的,其中设计了很多细节,比如说一开始的时候它可能是在瓶子里面,瓶子没有打开,小说叙事的视角也是有限的。当故事到了拾荒者的房间里,故事说香水看到了几百个塑料瓶、几百个酒瓶之类的,我觉得这个描述很精彩,有画面感,我们从瓶子里面飘出来,看到了更多细节。 再后面写道,狗在单向街上只能不断地来回跑,但是“我”是可以同时存在于这条街道的两端,我觉得这个也非常精彩。

其次,我觉得小说是有问题意识的。它的标题叫《单向街》,小说内容虽然有很多累赘,但整体是符合主题的,而且这个主题一直贯穿到最后。如果细想的话,能发现作者对这个主题的思考是有一定深度的,比如说空间上的直接隐喻,狗是不能够同时存在于这条街两端的,它只能来回跑,这是空间上的有限性。然后是时间上有限,人只能单向度地流动,人生无法反悔,人生是不可以重新来过的。小说结尾也说,香水飘散掉之后,它会融入宇宙万物。

我特别喜欢的一部电影,《困在时间里的父亲》,它用一种特别形象化的方式直观地讲述阿尔茨海默病是怎样的。如果用小说去进行这种表达,做得好的话也特别好,而且它也涉及叙述视角的问题,有限和无限,但是怎么去拿捏分寸?我觉得在同一篇小说里,如果给自己放上这两个设计的话,真的就太难了。我想再鼓励一下作者,创作者最重要的能力和骄傲就在于你可以给自己出那道题,你是提出那个问题的人,这个是最重要的。

赵博雅:我关注到小说中的四个主题,“对边缘人物的关照”“多重关系”“救赎”以及“时间、空间、记忆”。

第一个主题是对边缘人物的关照,涉及三个层面的边缘,贫困的、年老的、患病的,作者为了描绘他花费了诸多笔墨。第二个主题是小说中的多重关系。“我”是一个物品,而人类则变成了刻度线。女性有产者和物的关系是“我—它”,只有主人公与物的关系是“我—你”。第三个是救赎,小说有两条平行线,一个是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老人,一个是那对中产夫妇,两条平行线以香水为连接点,当老人步入人生后半段,他的前半生在同一空间 “重现”,因此,主人公最大的痛苦在另一对夫妇的经验中得到拯救。第四个主题涉及时间、空间、记忆。时间不舍昼夜地向前流,已然发生的事情不再有弥补的机会,作者怀有温情地以空间中另一对个体的人生给予男主安慰与救赎。

张安然:首先,就标题来说,在《单向街》中,老汉眼中的世界是碎片化的,通过香水的视角观察老汉时,总是通过堆叠量化的物品来表现其生存状态。再者,一个阿尔茨海默病人的生活里,可能每一个事物都需要自己加上注解,才能勉强延缓记忆的流逝,这一切微小的细节都让人有记忆正在逝去的实感。

其次,小说设置了“香水”这一视角。香水本身是承载着回忆的,文中称“香味是香水的灵魂”,巧妙地利用了香味可以弥散的特点,将香水设置成能够连通起单向街东西两头,它连接起的两个家庭,是较为全知全能的角色,让老人和女孩的日记形成互文。

最后,小说对疾病的书写不落窠臼。《单向街》将病患设置成与社会即将脱节、没有家人的孤独老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背负家庭和社会施加的期望。以香水的视角,用较为西化的方式呈现患者病情加重、走向生命尽头的一段时光。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反而把人生不可回头的痛苦和遗忘之伤表现得淋漓尽致。

管雨欣:我认为这篇小说最大的魅力有两点。首先是审慎的凝视。故事的叙事主体是一瓶香水,小说以物的视角审视人,同时以人的思维建构物的意识,人、事、物被放置在同等的位置来看待。利用香水气味上超越空间时间约束的特性,小说获得了一种超时空视野。狗和香水之间从最初的戒备到共同凝视老人的精神失常,是一种双向的审慎凝视。而故事中由香水连接起的,原本互不相关的两个家庭的故事同步上演,这也是一种多重凝视的建构。但在阅读过程中,我时常感到“出戏”,感到故事文本之外的作者借由香水的声音介入了故事。

其次,创作观上的诗性思维给小说增添了不少光彩。“单向街”看似是一个空间概念,但通过整个故事线,我们能够感受到作者试图以单向街这个意象表达对人生“单向性”的思考。此外,作者对人与物之间的相对关系的理解也充满着诗性哲思。我期待看到人物自白之外更多的人物互动情节的呈现,比如“老人”和“小女孩”是否能有一些交集甚至是擦肩。

吴韩林:小说中的情节处理、复调声音、虚实转换以及人—物的占有关系等方面的处理都比较细腻。

但有些地方不够好。首先是小说中评议式句子以及结尾,特别是结尾大段补充式的论述,太明白、太直接了,不如打乱、揉碎后合理地散入前面的故事情节中,收束一点,点到即止或许更有意味。其次是小说中人物的身份设定,一方面是老人曾经在工地做工伤了腿脚,另一方面他家里一屋子的书,很整洁,这当中存在逻辑上的矛盾冲突。最后是小说谋篇布局上的问题。小说中对两个不相关的家庭相似的不幸的呈现,尤其是日记的交互部分,我觉得可以处理得更细致一些。两个家庭交叉补充构成整体,在各自人生的经历上如果能圆融一些,形成张力的交叠,我感觉会更有意味。

张娟:我记得张悦然说过这样的话,她说她感觉年轻的写作者,比如“80后”的写作者的写作,是一种形容词的文学,而不是动词的文学。没有动词,就没有坚实的对人生的一种推进,没有踏踏实实的对人生的理解。莫言也讲过,伟大的文学,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不是单纯停留在梦幻的层面。真正的好的文学,它其实是要涵盖历史,涵盖广阔的现实和责任,是要能够涵盖琐碎艰难而具体的人生。

反过来讲,我们年轻的写作者怎么去书写琐碎的艰难的具体的现实人生,其实又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对话,今天评论家的批评也带来很多启发。

这次我们研讨的《单向街》的作者是东南大学大三的学生倪若鸿,这部作品其实是她在大二的时候写的,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但我在这个过程里面感受到了她的文学热情。对她来说今天是此生难忘的一天,也有可能就是她文学人生的一个开始。

倪若鸿:《单向街》这部作品确实受到了本雅明同名小说的启发,香水瓶视角的选取也是希望以一种拍电影的形式介入小说创作,想要通过文字写出一些没办法被电影拍出来的东西。开篇三次“看见”以及“扔香水”画面转场上的错位,其实也是一种电影“换机位”和“切镜头”的手法。

选取“香水”作为叙事视角,是因为我本人的写作风格比较偏克制。照片、文字、声音、图画都可以通过电影呈现,但是电影无法直接呈现气味,气味联结着记忆,所以我试图用文字去突破电影无法呈现的视角。正如各位老师所说,自己的基本功确实很欠缺,我不擅长叙事,只能在描写上面下功夫,因而就产生了很多累赘的描述,一些词语的用法也不准确。

李樯:今天正好是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单向街》这篇小说也涉及这个主题,算是这场活动以文学的形式表达出对这个群体的关心,我觉得特别有意义。“毕飞宇工作室 · 小说沙龙”的初衷,就是要听到一些有价值的批评和建议,期待在作者匿名的情况下,上演一部语言的“黑帮大片”。年轻人缺乏生活阅历,创作出的作品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让导师们满意,这需要一个对文本认知和对语言操控把握的过程,只有作者亲身经历了这一过程才能得到成长。今天这个作者非常年轻,但我从小说中看到了作者对文学、写作的真诚与热爱,也相信作者能够把作品打磨得更精彩。

 

注:实录中涉及的作品内容为修改前的作品,与本刊刊发的作品存在一定差别。为保持现场研讨原貌,相关叙述予以保留。

 

本文由东南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管雨欣整理。

 

 

首发于《青春》2023年1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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