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6月刊|北京外国语大学 徐濬思:蓝莲花

作者:徐濬思    2023-06-07 15:51:38   0赞   访问量:5016

在山脚下——我们通常怎么也走不到山脚下,是路的尽头。可无论看向哪里,余光里的莲花山永驻,它忽近忽远,有时肃穆高耸得快要在眼前倾倒,有时被白玉色的云缠绕千万圈,慵懒倦怠着让我寻不到了。

天蒙蒙亮时,爷爷进屋来取馍馍,他推开木门和厚重的帘子,冷气蹿进来和炉子里的火撞得噼里啪啦直响,他应当是走近望了我一眼,我还在炕上蜷着没有抬头,就知道他马上要出门了。爷爷出门是没什么动静的,我很少听见他在清晨说话,紧接着是奶奶在院子里踱步的声音,这我却时常能听见,因为奶奶喜欢给我讲故事。吃饭时,傍晚在院子里乘凉时,喊我一同去喂羊时,奶奶讲了无数个故事。还有我睡不着时,所以无数个故事里许多我只听了一半,剩下一半在梦里接续。

奶奶说,爷爷是从莲花山走出来的,不是在这个屋子里土生土长的,也不像我们在医院里落地。但莲花山具体长什么样是故事的后半段,我睡着错过了,又或者奶奶也不知道,所以我一直想去莲花山看看,完整这个故事。

2000年初,我们家里还没有买三轮车,当然就算有我也是不会开的,我的身高还只能坐叔叔摩托的后座。可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去莲花山看看,就用这双脚。

那天,邻居家的哥哥来我们家串门了。我不喜欢串门,因为我在除了我们家以外的地方都要被注视着,他们喜欢一边注视我,一边说我听不懂的事情。而且这里每家每户的大致构造都一样,用土砌起的墙封闭包裹住东西南北,只在里面开窗,冬天院子里又只剩下荒土,从屋顶看像过年时煮的洋芋饺子,外面是不透气的面,里面是憋死的馅儿,颜色相近,没什么新鲜。所以他们为什么那么好奇别人家呢,我想不通。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爷爷都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而我爷爷不是。我只想去莲花山。

我虽然不喜欢串门,但喜欢这个哥哥来,他会给我表演跑,也不总盯着我看。

我更小的时候经常哭个不停,有一次他正好在院子里,奶奶抱着我一边抖,一边对他说:“给妹妹表演个节目吧。”

他说:“我不会表演。”随即想了想,从院子的东边跑到西边,再跑到我眼前,我便不哭了。后来他进我们家院门时总是跑着进来,看我有没有哭。

那天我跟他说:“我要去莲花山。”

他问:“莲花山有莲花吗?”

我说:“我不知道,不知道才要去。”

他又问:“莲花山有神仙吗?有没有妖怪,有没有野人?”

我说:“我也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他没有再问,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蚂蚁,又跑出去了。

过了几天,他又跑进来了,跟我说:“等收麦子的时候有好多辆卡车,或许有开往莲花山的,可以偷偷钻进车里,跟着上山。”

我听了多少有点失望,说:“卡车都是要进城的,进城和莲花山是两个方向,再说现在还不到清明,等收麦子还有几个月呢。”

他却急忙说:“莲花山那边也有城啊,肯定有的,跟我们这里一样。”

我说:“那上了车回不来了怎么办。”

他这次没有再看蚂蚁,而是抬头找太阳,说:“跟着太阳走就回来了。”

到了清明,我们一同去戈壁滩给太太太爷烧纸,戈壁滩连接我们家到莲花山的路线,不过奶奶告诉我这一片都是戈壁滩,茫茫天地间都是戈壁滩。原来我们是从戈壁滩的石头上硬生生拉扯起一座座土屋,拉扯不起来的土地便向下挖去给祖先住了。要走时我恋恋不舍地望着山脉的方向,我从未离它这般近,却依旧看不清它的真面容。戈壁滩上的鹰一定知道我的心意,才宁可被烈日灼烧也要在我的头顶一遍遍展翅,傲慢地溢出自己的自由。

于是我记下了到戈壁滩的路线,因为我们活着的这片土地太规整了,一路向西便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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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徐濬思,2001年生于甘肃兰州,北京外国语大学新闻学专业2019级本科在读。曾获鲁迅青少年文学奖全国一等奖。



本文首发于《青春》(大学生文学期刊)2023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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