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6月刊 | 扬州大学 张婷婷:玻璃糖

作者:张婷婷    2023-06-26 17:11:39   1赞   访问量:1953

病房里色彩寡淡,米黄色的帘子在冷天勉强增添一抹暖意。房间的装饰很老气,只有床前柜子上的一罐玻璃糖折射出漂亮的彩光。隔壁病床的大妈床前常有人伴着,大妈姓李,话很多,一张嘴能从清早说到晚上,有点吵。

刘彩英不会喜欢这里的。她想。

刘彩英喜欢斑斓的颜色,还偏喜欢那些花花绿绿的,俗气得很。刘彩英很会赶新潮,年轻人懂的刘彩英都懂。刘彩英喜欢安静,不喜欢有人吵。小时候她带着几个玩伴回家闹,还被刘彩英训了一顿。那时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恶狠狠地想,早晚有一天要吵死刘彩英。

可现在,周遭那么吵,她坐在刘彩英床边说了那么多,甚至五音不全地唱起刘彩英最讨厌的那首流行歌,刘彩英也没能醒过来,点着她的头骂她闹腾鬼。

刘彩英的前胸一起一伏,呼吸很慢,脸上皱纹很多,要比她记忆中的多了好几条。刘彩英小小的鼻尖上有颗痣,颜色似乎也比从前深得多。刘彩英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衬得脸色更黄更黑;从前染过的黑发已经盖不住新长出来的白发。

刘彩英比从前老了很多。

她的目光移到了隔壁的病床上。一个女人坐在李大妈床边,低头削苹果,侧耳听着大妈絮叨。四五岁的小男孩眼馋,伸手就要去拿果盘里的橘子,被他的妈妈拍掉了手。女人说:“等你奶奶好了,再给你吃果盘里的橘子。”

小男孩撇了撇嘴,抬头问妈妈:“那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好呀?

她也不知道。

 

刘彩英以前身体硬朗得很,走路都带风。刘彩英的骨相很好看,听隔壁张大爷说,刘彩英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俏姑娘。当时只有六七岁的陈倾听了,骄傲地扬起头:“那是,不然刘彩英怎么会有我这么漂亮的孙女!”

陈倾回头往自家门口望了望,发现没有刘彩英的身影。她招招手,示意张大爷俯身,踮着脚在张大爷耳旁小声说:“张爷爷,你悄悄告诉我,玻璃糖在哪儿买的呀……哎呀,我跟你说,刘彩英……”

刘彩英刚好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陈倾趴在张大爷耳朵旁,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说的一准不是什么好话。于是刘彩英大步上前,揪着陈倾耳朵就把她扯回了家。陈倾痛得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刚才神气的模样。

“刘彩英,疼!你放开我!”

“我不疼,不放!”

“刘彩英你心肠歹毒!你要害你亲孙女!救命啊——”

刘彩英拧耳朵的劲儿更大了,陈倾两只手都抓着那只铁钳一般的手,却还是怎么也掰不开,气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等刘彩英一松手,她就跑回房间锁上门,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捂着被子呜呜地哭,任刘彩英怎么叫也不出来。

当晚,她睁着一双哭红的眼,在房间书桌的右下角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刘彩英大坏蛋”六个字。

 

陈倾跟着刘彩英住在小镇上,打小就和镇上的人关系好。众人都说,陈家那小姑娘讨喜,刘彩英真有福。刘彩英每次都是一脸嫌弃,却会背过身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嘴角悄悄地扬起来。陈倾看到过她偷笑,还趁她背过身去飞快地从身边的小抽屉里掏出几颗玻璃糖揣在兜里,然后心满意足地走开。

她爱吃玻璃糖,刘彩英总会买来整整一罐放在抽屉里,但每次只许她吃五颗。陈倾说她小气鬼,刘彩英笑眯眯地把数量减到了三颗。陈倾说气得牙根痒,刘彩英却说牙根痒是因为她吃糖吃多了,让她少吃一点。

陈倾一放学回家就跑到她面前,两手叉腰,盛气凌人地开口:“刘彩英你真是无可救药,能把鸡和狗都气上天。”

刘彩英坐在小椅子上,抽了一口烟斗,惬意地眯起眼睛:“那词叫鸡犬升天,夸人的。记都记不住,怎么考大学。好好查查词典再来跟我对线。”

陈倾跺跺脚,跑回了屋里。她坐在书桌前发呆,从小窗户里偷看坐在小院里的刘彩英。都快春末了,院子里那棵枣树才刚刚抽出嫩芽。砖铺的地上有些坑洼,从砖缝钻出来几株绿油油的草。树旁边有刘彩英种的鸡冠花。等到天再热一点,那株鸡冠花的颜色就变得艳红,俗得很,可刘彩英偏偏就喜欢这艳红色。陈倾笑刘彩英的品位土,刘彩英翻了个白眼说你懂什么,这叫国际潮流色。头发有些花白的刘彩英坐在她那把小藤椅上,惬意地眯着眼睛晒太阳。太阳肯定很暖和,不然刘彩英怎么把外套都敞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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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青春》(大学生文学期刊)2023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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