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8月刊 | 上海大学 程倚飞:火焰按比例燃烧

作者:程倚飞    2023-08-04 13:53:28   0赞   访问量:5619

世界,对所有人都是同一个,不由神或人造成,但它过去一直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一团持续燃烧的火,按比例点燃,按比例熄灭。在半开半合的炭炉上,故乡是一枚火做的月亮。故乡在过去的微光穿透了层层的隔膜,渐变的火的微光,上升、上升。我睁开了眼睛,细碎的事物在此扭曲变形,所有的方向都朝着无尽的微光聚拢而去,那是在当下仅有的接近热的弥散之处,从村野的大地上,一齐流动着去往了更广阔的都市。

我踮起小脚拉开抽屉,用手摸出打火机。我想我已经看见七岁的我被夸的场景,窗帘上的线头,用这寻常的方式给去除了吧。

小学校里的水泥地上,学生们的欢笑声溶解在了沉静的周会上。一栋扁平的楼立在操场后,泥地上的小小草堆拉近了教学楼和蚂蚱之间的距离。校长则站在小学生的面前,扩音器的声音远远拉开了徐行的风声与渐远的欢笑声。“同学们,早上好。上周有一位同学在家玩火,将窗帘点燃了,然后自己用袖口扑灭了,对玩火的同学提出严肃批评……”学生站得稀稀拉拉,大胆一点的学生回头瞥一眼,又急速将头旋转回去,站立好,听着喇叭声中传出的高旷的训诫,却并未强调防火安全知识。

“那不是我的错。”我随即低下头来不说话,攥紧了右手的袖口,衣衫的袖口上用金色的线绣着花朵的模样,一瓣两瓣从左边的臂膀蜿蜒到了右边的臂膀,痛觉则从右臂盘上了左手手臂。我听见钟声与周会的议程一同进入了下一个时刻,站在我旁边的同学掰着指头。同桌和我打了招呼,接着安慰我,往我的手臂上吹了吹气。我按住我的右手臂,能透过衣服看到手臂上烫伤的痕迹,竖直的痂痕是太阳花的根茎,圆形的痂痕是太阳花的花朵。

天黑了,窗帘的小破洞也是黑色的,拳头大小。白色的流苏在窗帘上倾泻而下,流进了深潭中,又从中流出。我更不明白挂在窗子上的流苏是从哪里抽出的,我在睡觉时常常看见这些线头。于是我拥有了一处身高的标记点,好像是在白墙上打了一个点。

走进小院的天井,天上的星星落下来一颗,在碎隙间融化在了这村野大地,盈盈地飘着。萤火虫扇动着翅膀,偷偷地飞到了竹床下。我用手一捞,它轻轻地伏在了掌心,接着顺手臂爬上了早已愈合的疤痕。冷冷的萤光照亮了太阳花的一点头花。我屏息握紧手臂,一动不动。萤火虫没有被挽留,又回到天上去了。我靠着栏杆,能微微看见灯下盘旋的小虫,旋转着如沙丁鱼一般聚拢来又散开来,游入这广阔的黑暗之中。我弯身将墙壁排水小沟的狗尾巴草拔下,在经年累月的累积下,狗尾巴草已经能在这层薄土上逐渐生存下来。我决心明日将这个发现告知我的同桌,用狗尾巴草弯折成一个小狗模样。

“这是我爸从县里带来的。”男孩右手手心放置了一只铁杆自动铅笔。他握住灰色的铁杆外壳,几行娟秀的字留在了田格本上。

“这得削去多少铅笔芯才能写出这么细的字。”我猛地用小刀削了削木头铅笔,旋转着木头铅笔把铅芯刮得细一些,试着写了写。一上午我们都在讨论那根笔和各自的爸爸。狗尾巴草留在了包里,被原样带回了家,几天后随着一本作业本一齐被拿出,已经变得枯黄和干脆,被丢进了家门口的田里。

老爸从裤兜中摸出已经被蹂躏成软壳的烟,烟壳里夹着烟也夹着打火机,“哒”的一声,火苗从气孔中蹿出,引燃了烟的纸外壳,再点燃了烟草。他坐在柜台前,我坐在他侧边的小凳上。带着草帽的黑脸叔叔腋下夹着蛇皮编织袋,先在农药育种店的门口跺脚,蹭了蹭脚上的泥巴。

“老程,拿药,这一季的水稻药。”叔叔将草帽拿下,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汗。

“来,抽根烟。”老爸发了一根自己的烟给这位老客户,“这季的水稻药得在台风来之后打,预防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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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青春》(大学生文学期刊)20238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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